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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三散文诗歌:难忘那个大通铺
我是1969年11月入伍的,那时我还不满18岁。刚到军营的头几年,连队都是一抹的尖顶平房,和我老家的一模一样,只不过是布局规整一些罢了。
当时,连队都是住大通铺。
大通铺是用砖砌的,长10来米,宽2米,一个铺能住10来个人,基本上是一个班一个铺。有的屋是对面铺,有的屋是单面铺。铺的下面砌着“火龙”,是专门取暖用的。在东北,若是没有取暖设施,再刚强的人也扛不过去。大通铺的铺面硬硬的,和我们老家的火炕一样,只不过老家的火炕是用石板砌的,火炕上铺的是用高粱秸编的炕席,而连队铺的是包着麻袋片的草垫子。对了,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,就是家里的炕沿窄,连队的炕沿宽。
在家时,我晚上睡觉都愿意把一头,到时候脸往墙的方向一翻,很快就睡着了。刚到新兵连,我被分在铺的中间,一点儿都不习惯,熄灯后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。无奈之下,我便想事儿,想在家时的情景,想在家时睡的那个土炕,可越想越是睡不着,我便把怨恨记在了这个大通铺的头上。
一天,我壮着胆子向班长报告,说自己睡在铺中间睡不着觉。我问班长:“能不能让我睡在铺的一头?”我的请示引来了大家的哄堂大笑,因为部队的习惯是,只有班长和副班长才能把铺的两头,普通战士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。还没等班长说话,大家就取笑起我来:“怎么刚当新兵就要当班长啊!”当时笑的我满脸通红,以后再也没提这个茬儿。
过了一段时间,我就习惯了,躺下后很快就能睡着了,因为无论翻向哪一边,我都把战友的身体当作“墙”。有了“墙”做依托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,而且睡的也踏实多了。
我们当兵那会儿,对整理内务是非常重视的,各级要求的都很严格,标准也特别高。连队每天都要搞检查,搞评比,谁整理的好,铺面上就放个小红旗,如果几次得不到小红旗,肯定要挨班长的批评。军人的特色就是“直线”加“方块”,被子的前沿要在一条线上,帽子要在一条线上,腰带要在一条线上;被子要叠的方方正正,毛巾要叠的方方正正;褥子要铺的平平整整,不能有一点褶儿……尽管整理内务很麻烦,但能培养一个人良好的作风,特别是能强化整齐化一的观念。其实在部队,作风也是一种战斗力,一种不容忽视的战斗力。
我们的铺一个挨一个,褥子相连的地方用细木板条隔着,稍稍有一点凹进去。一天,我在那儿看铺面,总觉得它像点什么,想了好半天,突然想起来了,它像一架钢琴。你看,那大通铺就是钢琴的琴面;那一排用木板条隔开的铺面就是钢琴的琴键,真的好像好像啊!我一说出来,大家也都说像。
军营大都是晚上9点50分吹熄灯号,9点钟正式就寝。实际上,哪个班也不会9点钟准时睡觉的,一般都要违规一小会儿。部队都是年轻人,年轻人都喜欢说说笑笑,谁也不会老实巴交地脱了衣服就睡觉。大家躺下后,哼一段家乡小调,讲一段家乡趣闻,一个个截然不同的音符,一个个截然不同的乡音,一个个截然不同的笑声,使屋子里充满了温馨。听到值班员的脚步声,大家就自觉地压低笑声和说话声,等值班员的脚步声远了,又都恢复了常态。深夜里,一阵又一阵的鼾声此起彼伏,抑扬顿挫,仿佛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在那硕大的琴键上抚摸着、敲打着、弹奏着,在大通铺上组成了一部优美动听的“交响乐”。
大通铺不仅仅是睡觉的地方,我们平时学习要趴在铺沿上学,笔记要趴在铺沿上记,写信更是离不开铺沿。兵舍里铺沿很宽,能比家里的炕沿宽三四倍,目的就是方便大家学习和写家信。那几年,流淌着亲情,流淌着乡情和乡思的一封封信件,都是在那个大通铺的铺沿上写出来的。在大通铺上,最让我感动的是战友间深厚的情谊。我曾趴在大通铺上吃战友们端来的病号饭,我也曾在战友们生病的时候端过面条倒过水。在冬天寒冷的夜里,互相之间掖掖被子,会让人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。
后来,我也当了班长,我也按照常规理所当然地搬到了铺的一头。其实,经过几年的锻炼,在大通铺的任何一个位置我都能睡着觉,再也不会出现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现象了。我当班长的时候,曾问过我们班的那些兵,谁在铺中间睡不着觉?我说,有愿意睡边上的,可以和我换位置。再后来,我到机关当了参谋。机关干部的住宿条件比较好,都是一个人一张床,一个人一个屋。虽然生活方便了,也自由了,但心里面总觉得缺少点什么。对了,缺少的就是那大集体、大通铺的温馨、温情和温暖。
不知多少次梦里,我梦见自己在大通铺上写家信,整理学习笔记;梦见自己在大通铺上耐心细致地整理内务,看着小红旗傻笑;梦见自己在大通铺上撒欢地做前滚翻、后滚翻,做着各种高难的动作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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